柯洋洋

生命就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。


在上学中。

【红色组】花

哦,是第三视角的短打,没什么私设

第一次写红色组,祝阅读愉快


自我记事以来,每年圣诞节,都有一位男人来我的家乡,带着花。


一、

我记不清是第几次看到这个男人了,我只知道自我记事起,他每年都会来我的家乡,在圣诞节那一天。

家里长辈说,他从前也常常会来这里,只不过从九十年代开始,他来的日期是固定的,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,只停留一天。

我对他的印象很深,我的故乡在东北,绥芬河口岸的小镇,滚滚流水对面就是另一个国家,十二月的时节已是大雪纷飞,那雪白的时节,只有那个男人身着一袭红衣,像燃烧在平原上的火焰。他留着乌黑的长发,扎成马尾,个子不是很高,瘦削而挺拔,又像一棵松。

更重要的是,他来的时候,总是带着花。

每个圣诞节的清晨,他就已经会出现在结冰的河岸,捧着一束向日葵。我从小就疑惑,为什么如此寒冷的冬日,他的向日葵还是像太阳一般灿烂而耀眼地散发着光芒,就算只是遥遥相望,好像也能感受到这束花的温热。

我们小孩子,总是会偷偷跟在他身后,看他去那冰冷的分界线处做什么。他只做三件事,抽烟、喝酒、吹口琴。

他默不作声地抽烟,默不作声地喝酒,然后掏出银光锃亮的口琴开始演奏。吹的不过是那种人人都会的革命老曲,学校里上音乐课偶然也会遇到,家里老人听到时也能熟练地报出歌名:“啊,那些曲子,不会错的,太熟悉了,九一年以前,老毛子天天在河对岸唱呢。”

他从来只在河岸呆一个上午,到了下午,他会挨家挨户地送花,茂盛的一簇,一束向日葵,一束牡丹,交错的如火焰般的颜色,交相辉映着,燃烧着边界的冬。镇上几百户人家,一户不会落下。

他敲开房门,问候祝福,像远游归来的亲人一般亲切。然后送上花束,恳请我们好好照顾。

他送的花常开不败,花香四溢,一直盛放到春天来临,春风吹化积雪,吹出人世间的万紫千红之时才会衰败,才会枯萎。

每个小孩子都曾好奇过他的身份,却从来不敢亲自去问他。家里人只说他不是寻常之人,是个伟大的人,等我们长大自然就会知道他是谁。

于是我们一年年看着他来过,一束束花地送着,在河岸抽过一根又一根烟,喝过一杯又一杯酒,吹出一首又一首曲子,留下一束又一束的向日葵,也一岁岁地长大。

可等到我考上大学,离开家乡,我仍不知道那个神秘的男人,他是谁,他为何而来。


二、

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忙碌,大学这四年我从来没时间思考过那个男人的身份,直到我今年因为考研失败回到家乡赋闲,又因为疫情隔离留在家乡了许久,才又见到了他。

他还是那样,上午在河岸抽烟,喝酒,吹口琴,不忘献上向日葵,而下午,还是送给人们花。

可他今年在我的家乡呆的时间却比往日要长,圣诞节过后一直到年底还没有离开。

于是我终于在一个清晨,鼓起勇气,到河岸找他说了说话。

我本想喊他“叔叔”,因为我记得我小时候他便是一副三十几岁男子的模样,可令我惊讶的是,他的容颜这么多年却未曾改变,于是我唤他为“先生”。

我轻声问他:“先生,恕我冒昧,但我有些好奇,您每年都来这里,都是干什么的呢?”

他抬起头,看着我,温和地一笑,回答道:“我来这里,纪念一位故人,特别的故人。”

“您为何,总是在圣诞节这天来呢?”

“抱歉,我从来不过圣诞节。”他有些答非所问,出神地望着结冰的绥芬河。

“中国人不过洋节?”我自然地接了一个玩笑,抬头看到他严肃的脸庞,随后便感到不合时宜,“哦,抱歉,是我冒犯了。”

“啊,没关系,”他回过神来,朝我笑了笑,“只是自三十一年前那个所谓的西方节日后,我再也没见过他……”

他看着河对岸的城市,流露出淡淡的忧伤,我没忍住,问道:“他,对您,一定很重要吧。”

“他是我的……老师,在我风雨飘摇的年岁里,他手把手地教会我新事物,我们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相互扶持,是他鼓励我……迎来了新生,”他沉默着,最终点了一根烟,缓缓开了口,“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是我在这世界上……唯一的依靠。”

“那,后来呢?”

“后来,我们也……渐渐有了摩擦和隔阂,开始渐行渐远,”他看着烟圈纷飞,翻转着在风中飘散、消失,“后来,我就再也没见过他。”

“他,不再回来了吗?”

“他去世了,去了另一个……更适合他的世界吧,继续完成他的工作。”他浑身都笼罩着一股忧伤,我看见他满脸的颓唐,“那时他孤立无援,我没有陪在他身边,我甚至,都没有和他正式道个别。

“现在想来,我有些悔,有些恨,但都于事无补了,于是我年年来这里,离他最近的地方,想着他,纪念他。”男人挤出了一丝苦笑,“我带来他最爱的花,喝着他最喜欢的酒,用他送给我的口琴吹他教我的曲子,我好像是在弥补些什么,同时也在幻想些什么。”

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,只得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,嘴里念叨着“节哀,节哀”。

他没怎么理会我,喃喃自语道:“再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了,若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,到如今,他也该有一百岁了罢。”

北方冬日的天空阴云密布,凛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,他在风中显得有些脆弱,像一杆飘零的红旗,随风摇曳。

“他就能看看我如今的模样了,我想他会为我骄傲的。”

我看见他眼眶泛红,也看见他强忍着泪水,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。我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他不说话,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,我望着他,到嘴边的“吸烟有害健康”终究是没敢说出口,因为我不知道除了抽烟,他还有什么办法能缓解他内心巨大的悲痛。

于是我们伫立在河岸,相对无言了许久。

忽而他转过身来,笑着对我说:“啊,抱歉,我的情绪可能有些失控了,你别太介意。”

我忙说我没事,并且希望他可以振作起来。

“我知道,谢谢你,我的孩子,”他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年轻的沧桑,“别担心,我会继续沿着他的路走下去,帮他完成他未酬的壮志,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。”

此刻有一束阳光蓦地穿透厚厚的云层,撒下灿烂的光辉,男人的脸庞在金光中闪烁,决绝而充满力量,声音温柔而坚定。

我被他渲染的忧伤顿时荡然无存了,取代而之的是莫名的鼓舞与干劲。

他走近我,看着压城的黑云被日光驱散,说:“孩子,你看,风总会停的,但花,是永远都开放着的。所以我总是不怎么去想他,只是一直前进,一年只留一天的时间给他,我想这对于我们已经足够了,这也一定是他想看到的。”

那捧张扬的向日葵仍在绚烂着,在洁白的大地上是那般的如梦似幻,我凝视着我面前的男人,想起家人曾告诉我的话。

他们说,他不是寻常之人。

他们说,我长大,自然就会知道他是谁。

我此刻忽然有种预感,我好像知道了他是谁,我拼凑着我残缺的历史知识,好像知道了他真正的故事。

但我却不敢确定。

于是我问他:“先生,我还有一个问题,您,到底是谁?”

“我?我姓王,单名耀,只是个普通人,和你一样。”男人笑着回答我,神秘而亲切,“你还会在很多地方遇见我。”

我知道他是谁了。

我呆呆地望着他,看着他与我道别,他远去的背影真的如一展迎风飘扬的红旗。虽消失在我的视角里,却存在着我存在的每一寸角落。

而他留在雪地上的花束,也真的如残血般凄美,如火焰一般热烈,芬芳久久萦绕在大地上。


【END.】

可能读起来有点怪

球球审核爹咪给俺过了吧,感谢!!

同时感谢各位的阅读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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